本文配图均来自网络文|木槿此“饺子”非彼饺子。这是金石荷塘一带的小吃,它沾了“饺子”的名头,却和面粉馅料没有任何关联。它的主要原料是红薯。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物种在春天被种下,发芽,吸着天地灵气拼命生长,待到初夏雨水丰沛,便被裁剪扦插。像一个脱离母亲怀抱的孩子,被扦插的红薯苗只有以更拼命的姿势向上生长,它在夏日的风雨里,在如火的骄阳里,在慵懒的秋日里,从未停止过生长的步伐。像一个勤恳质朴的农人,一年四季从不停歇。而红薯也果真如农人般不事张扬——单看地面的红薯藤,你是无法知道地下的果实有多少的,非得等到秋意渐浓凉风四起,红薯叶子变红变黄,先将红薯藤割下,一摞摞捆好,然后挥起锄头,才知道地下原来有“黄金”!的确是“黄金”。早年家家户户饲养猪牛鸡鸭,娃娃的学费往往就是圈里那头猪或牛,猪牛胃口大,一餐可以吃一大盆,哪有那么多粮食喂,便是这红薯充当了牲畜的口粮。喂养牲畜的红薯自然是没讲究,拿来做饺子的便大不相同了。红薯收回家后,堆在墙角。祖母或者母亲便用心地挑那些好看的,没有破损的,圆润晶莹的,颜色鲜艳的,多半是那些年俗称的“黄心红薯”,因为这些才够甜够水润。等到挑了一大堆,就放在别处慢慢晾(方言叫“摊”)着。据说是要晾干表面的水分,不然容易腐烂,带着泥巴自然干燥的红薯会保持好自身的营养,然后在寸寸的光阴里慢慢释放自身的甜蜜素,这样才最好吃。晾得不够,红薯太硬太生涩,像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总是欠点火候;晾得太久,红薯容易腐烂,往往还带着酸腐之气,像圆滑过头的人,有种让人生厌的油腻;只有软硬刚好,用金石荷塘方言是“劳瓜哩”,握在手里不觉得咯手,疲软而不腐烂,有种温柔的顺从,同时又保留有红薯本身的那种红色或者灰棕色,这才是做饺子的上乘材料——农人对于节气和尺度的把握永远如此契合自然而又妙不可言,所谓大道至简,烹食之法,又何尝不是人生哲学。等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闲在家的人们无聊,便说来炸饺子吃吧!对,如果说红薯是这道小吃最主要的原料,炸便是最主要的方法。选几个“劳”得刚刚好的黄心红薯(现在改成用“苹果红薯”了,单这名就挺让人垂涎的),拿掉外面风干成型的泥块,洗净,削皮,切成丝。刀工是一个人厨艺的重要体现,只见左手拿红薯,右手拿刀,手起刀落,咚咚咚咚,三下五除二,眨眼间,一堆整齐又细长的黄白色红薯丝便在案板上排列开来。而让你惊异的不仅是这漂亮的红薯丝,更是那切红薯丝的人居然可以不用看案板边切边和你谈天说地。无须奇怪,多年的主妇熬成大厨,基本上每家的女人都有这功夫。切好了红薯丝,便开始拌了。通常是加米粉,而且一定是自己种的当年的粳米。米粉是先一天已经在石磨上一圈一圈推过来又推过去碾碎的,不是机器碎的,机器碎的没有那种人和石器心灵相通打磨而成的温度和味道。我们也曾试过用糯米,但无奈糯米和成的红薯丝下锅无法成团,也没有粳米的香脆,这也是一个不解之谜,可能一物降一物,糯米只适合做糍粑和雪花丸子吧!粳米粉和红薯丝拌到一起,敲几个鸡蛋,倒入点冷开水(这几年已经进化成纯牛奶了),加点自己磨的红辣椒粉,还可以加姜丝或者葱蒜叶,再依个人喜好加入盐或糖,用戴了手套的手细细拌匀,等到这些东西都浑然一体了,便可开炸了。炸饺子通常是柴火,噼里啪啦,火苗乱窜,烟雾袅袅,那才够味。柴火灶上支一口大锅,里面是黄澄澄的自己榨的茶籽油(也可以是菜籽油)。等到锅里的油开始变热,往往会浮起一层薄薄的白沫,需把那层白沫捞走,不然会影响饺子的味道和色泽。捞干净了白沫,拿起已经和好的红薯丝,无须刻意拿捏成何种形状,就那么随手一扔,“吭哧”一声,炽烈的油遇上冰冷的红薯丝,像天遇到了地,像风遇到了雨,立马就有了故事和永恒。油锅在“滋滋滋滋”地响着,红薯丝在锅里翻滚着,跳跃着,变幻着,之前还白白红红的一团,不到三分五钟分钟便成了金黄,这时候红薯丝的细长秀美便又重新露了出来,成虾状,因而也叫“花公饺”(金石荷塘方言把虾叫成“花公子”)。与此同时,那种甜腻与油炸混合的焦香,也在空中氤氲开来,像记忆中某种醉人的甜,令人幸福得惆怅。嘴馋的小孩多半已经忍不住了,拿起一个便开始吃,多半是被烫得龇牙咧嘴,但他们也是不会放弃吃的。这时候的饺子其实还不是最好吃的,最好的是炸过一遍捞出来沥干油,过一分钟等它稍稍冷却再迅速入锅,这回只一分钟左右便要及时捞出来,太久便会焦。炸过两遍的饺子,那才是真正的美味,又香又酥又脆——红薯的甘甜,米粉的醇厚,辣子的泼辣,生姜的辛猛,葱蒜的鲜香,茶油的浓酽,种种味道,都在其中,有如人生。与别家不同,我的母亲习惯了在第二次炸好的饺子捞出锅后,迅速撒上几把自己种的黑芝麻或者白芝麻,热气腾腾的饺子金黄油亮,芝麻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吃起来也更香。饺子易润,所以必须密封好。那些年正月里去拜年,家家户户的果盘里总是摆着这种形如虾状的饺子。虽然吃过以后手上会沾有油,滑腻腻的,但总是爱不释手。这几年,每年的高三复习课上总会遇到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我总是想,冬至夜阖家团圆吃饺子的时候,白居易孤身一人思绪万千,远离家乡的游子,或者就是长达十几年里,我在岭南大地为生存奔波劳碌顾不上回家过年的父母,应该也是想起家人,想起家中的饺子的吧?我比白居易幸福,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羁旅乡愁,并且在这个年里,我就吃到了母亲现炸的饺子。总有这样的一幅画面,定格成为温暖:柴火灶边,母亲在炸饺子,父亲在添柴火,金黄的饺子在锅里翻滚着,沸腾着,伴着火苗,一起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欢欣鼓舞;灶边多半环绕着馋嘴的我们,痴痴地盼着,盯着,吃着,怎么吃也吃不腻——那曾经是我们,现在是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们。父母的嗔怪声,我们的说笑声,孩子们的吵闹声,柴火的噼里啪啦声,跳跃在微冷的空气里。柴火房外,雪落无声,四周不时有鞭炮声,就要过年了。作者:木槿,教师。本文系作者投稿,配图均来自网络。

木槿文章:1、人间草木风中木槿2、没有春风,哪来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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