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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

写在最前

又到了京城万物萧瑟的时节,每到此时就愈发想念春城一年四季盛放在路边的花团,蓝楹花、冬樱花、梅花、海棠、三叶梅…满树满树,总有用不完的生机勃勃。人们穿行期间,永远活在花季。

写这篇文章是在去年,木槿盛开的季节。那天傍晚妈妈炖了排骨莲藕汤,一锅糯糯的粉紫色。吃饭的时候下了一阵雨,倏尔放晴。

于是邻居院子里挂着雨珠的木槿被夕阳镀上金边,晃得我睁不开眼。

《有女同车》中将女子的娟美面容与舜华相较,让世人惊异于《诗经》使用物象之精妙,《尔雅翼》中说:“诗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乃华之甚茂者,又枝叶相当有同车之象”,舜华,即木槿,有貌美的女子同车,这个物象再合适不过了。在《诗经》中堪与美人相较,木槿花把它绝世的容颜和转瞬即逝的惊艳深深印在了诗画美学世界里——“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诗经》每一篇都短巧精妙,字句间珠玑暗藏,《埤雅》云:“诗曰颜如舜华,又曰颜如舜英,颜如舜华,则言不可与久也,颜如舜英,则愈不可与久矣,葢荣而不实者谓之英。”

能让人如此铭记,木槿花盛开的时节是极巧妙的,季春风盛,其他花嫁与东风,木槿却在周身浓绿的夏日留下了转瞬的明媚。《礼记·月令》里除了每个时节的政与礼,还装满了大自然的荣枯,盛满了诗意与物候,关于木槿的记载,见于《月令第六》:“是月也(指仲夏之月),日长至……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堇荣”;《宋书·乐志》曰“雨水方降木槿荣”;《文苑英华》中《五丝续宝命赋》曰:“于半夏生木槿,荣时五月,鵙始鸣,楝叶结彩丝”。仲夏之时,鹿的茸角退去,蝉开始在树间聒噪,一味名为“半夏”的药开始生长,雨水刚降,木槿花繁茂生长,灼灼其华。

从木槿的名字便可以窥其花性。《广群芳谱》载“木槿,一名椵,一名榇,一名日及,一名王蒸,〈尔雅云,椵,木槿。榇,木槿。注云,别二名也。或呼日及,亦曰王蒸。〉一名蕣,〈本作舜,取仅荣一瞬之义。〉一名朝菌,一名朱槿,一名赤槿,一名朝开暮落花。木如李,高五、六尺,多岐,枝色微白,可种可插,叶繁密如桑,叶光而厚,末尖而有桠齿,花小而艶,有深红、粉红、白色、单叶、千叶之殊,五月始开,朝开暮落,结实轻虚,大如指顶,秋深自裂,其中子如榆荚、马兜铃之仁”;《尔雅注疏》云“椴,木槿。榇,木槿。(别二名也。似李树,华朝生夕陨,可食。或呼日及,亦曰王蒸。椴,音段。槿,谨。榇,襯)”;陆机《疏》云:“舜,一名木槿,一名榇,一名椴。齐、鲁之间谓之王蒸。今朝生暮落者是也。”

庄子《逍遥游》中以“朝菌不知晦朔”和“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对比,强调“小大之辩”,世人便知晓了木槿须臾即逝的花期。也因其朝开暮落的花性,古人认为“其性同草”,最初木槿并未被视为花,固曰“木”,命名也使用木字旁的“槿”。其他别名如“日及”,“舜”都能看出它一日的短暂绽放。

潘尼《朝菌赋序》中记木槿“其物向晨而结,建明而布,见阳而盛,终日而殒”,瞬时的惊艳常常勾起文人骚客涌动的心绪,木槿就以其一瞬的娇柔美艳留在了无数传世的文墨字句间。

尤其是在万物流变的乱世,寄情于自然的魏晋文人从木槿转瞬即逝的英华之中看到了自己命途多舛的一生,木槿之于晋人,是与他人各别的。苏彦立于木槿之侧,“其为花也,色甚鲜丽,迎晨而荣,日中则衰,至夕而零,庄周载朝菌不知晦朔,况此朝不及夕者乎,苟映采于一朝,耀颖于当时,焉识夭寿之所在哉,余既玩其葩,而叹其荣不终日。”(《舜华诗序》)。也有人从木槿每日的重生里窥见希望,晋人傅咸“佳其日新之美,故栽之庭前而为之赋”,在《舜华赋》中赞其曰:“朝阳照灼以舒暉,逸藻采粲而光明”;“布夭夭之纤枝,发灼灼之殊荣。红葩紫蒂,翠叶素茎。含晖吐曜,烂若列星”。

木槿是晋人笔下的“神树”,夏侯湛《朝华赋》云“咨神树之修异,实积阳之纯精,蜿潜根以诞节,据川壤以擢茎,皎日升而朝华,玄景逝而夕零,逮明晨而繁沸,若静夜之众星,长茎攒起,柔条列布,擢灵柯于时雨,滋逸采于丰露,灼煌煌以炜炜,独崇朝而达暮,于是茂树苍苍,纤枝翩翩,潜光玉朗,绿叶翠鲜”;也是晋人庭中“嘉木”,卢谌《朝华赋》中说:“览庭隅之嘉木,慕朝华之可玩,俯浸润之泉壤,仰晞影于云汉”;木槿在晋人眼里浑身上下溢满了仙气,羊徽在《木槿赋》中赞其“挹宵露以舒采,晖神景而吸赩”,夜间的露水润泽,为其白昼的盛放积淀,从日出的光辉之中汲取赤浓的色彩,待艳阳高照,木槿就以胜过阳光无限的光灿深深烙入观花者的眼眸。

木槿朝见暮逝、绚烂无比,一如魏晋风骨的隐在意涵,一如乱世才俊的生命体味。阮籍、嵇康、卫玠……皆如木槿,姿容非凡,朝生暮落。正如阮籍自己笔下《咏怀》写的那样“木槿荣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颓林中,翩翩零路侧”,其中暗藏着太平盛世难以体会的生命困境及其在困境之中生存的力。生不易,却采粲而光明。

美的出现令人惊喜,消逝令人哀伤。一喜一悲在一日之中交织,成了极具感受力的诗人心绪中挥之不去的一笔,他们看着木槿,会想起万物的流逝,感叹世事变迁、王朝更迭,思及有一日今人作古。美的消失,最痛心的是诗人。

李白《咏槿》:“园花笑芳年,池草艶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岂若琼树枝,终岁长翕赩”,对木槿花的婀娜出众、与群芳个别而连声赞叹,对木槿花的瞬息凋零而无比叹惋。诗人总会把自己的生命律动与周围的万物紧密相连,才会有了宋人黄希旦在《感时行》中的苦口劝说:“劝君莫种木槿花,朝荣暮落堪咨嗟”,勿植木槿,植下了会为它的朝荣暮落而忧愁叹惋,木槿花与感时、伤怀、惜别的愁绪紧紧连结在了一起。看见木槿花,人们看见了与友人的辞别,看见了年华的逝去,看见了千里之外的故乡,看见了斗转星移、桑田沧海……白居易《和微之叹槿花》中“朝荣殊可惜,暮落实堪嗟”;李商隐借槿花来抒发对宫中女子年华逝去空无所得的怜惜:“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任朝昏,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扎根土壤,勤于农耕,发展起了重实用的民族秉性。若是木槿仅可作观赏之用,那中华文化中就不会有关于木槿深厚的文化记忆。木槿的实用价值在其文化审美中占有重要的部分。

据《广群芳谱》,木槿可作茶饮,亦作药用:“嫩叶可茹,作饮代茶,味平,滑,无毒,润燥活血,除湿热,小儿忌弄,令病疟,俗名疟子花”。木槿花蕾,食之口感清脆,完全绽放的木槿花,食之滑爽。《外国图》中载“君子之国,多木槿之花,人民食之,去琅琊三万里。”时至今日,欧洲人的餐桌上会将木槿与冰激凌、布丁、饼干一起食用,并用木槿花汁制成糖浆、花茶、香皂等。其汁液具有止渴醒脑的保健作用。高血压病患者常食素木槿花汤菜有良好的食疗效果。可赏、可用、可食、可入药,深受人们喜爱的木槿花成了韩国的国花,韩国一项研究从木槿花根提取物中分离出六种抑制肺癌细胞增殖的天然化合物。并在此过程中,首次发现了迄今为止从未报告过的三种新物质。

因其对于环境有较强的适应性,木槿还可用作篱墙,它有一定的耐盐性和抗寒性,不会过分苛责土壤,可以在贫瘠的砾土中绽放。葛洪《抱朴子》中谈曰:“木槿、杨柳断殖之更生,倒之亦生,横之亦生,生之易者,莫过斯木”。易生,姿容美,木槿篱是田园中的诗情画意,于是有了“湖南北多植为篱障,花与枝两用”,有了元人龚璛“花绕槿篱秋”的小院一隅,有了明人吴宽笔下“南方遍短篱,木槿每当路”的乡道景色。

秀外慧中,坚韧易生,于是《诗三百》中如木槿的女子还会有秀美容颜之下的美好品性,美人已在历史中驻足,但其姿容气性却因为木槿花,被带到了千年之外。木槿有灵气,容易勾起人与自然的共情。世人也愿如王维“山中习静观朝槿”,看到如张庭玉笔底“蝴蝶穿花木槿开”的人间画意。

千儿

庚子仲夏

于东书房

细井徇手绘木槿

木叶千山

木叶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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